五十出面的老张，上一年秋天遽然要回老家的事，让深圳那条老街的邻居们想念了好一阵子。

  三十年了，从扛着蛇皮袋来的愣头青，到在菜市场摆了二十年摊的老张蔬菜，邻居们都认为他早把根扎在了这儿。

  楼道里碰到熟络的阿姨问起，他挠犯难，没多说，只道了句回去看看，仍是这边习气。

  刚回去那俩月，日子确实像幅闲适画——清晨扛锄头下地，翻起带着湿气的泥土；午后蹲在灶膛边添柴，看老伴把腊肉蒸得油汪汪。

  村里年轻人简直都走光了，白日只剩几声狗叫，到了晚上，静得能听见自己的心跳。

  老张张了张嘴，没接话——他遽然想起深圳的夜晚，窗外车流声像潮水似的，反而睡得结壮。

  他愣在那儿，看着满屋子了解又生疏的脸——三十年前，他是在这儿光着脚跑的少年；三十年后，倒成了需要被科普规则的外人。

  就连小时候一同摸鱼的发小，现在碰头谈天也只剩三句：城里薪酬高不？你儿子在深圳买房没？仍是你有长进。

  他渐渐琢磨过味来：自己思念的不是眼前这个冷冷清清的村子，是记忆里那个热热闹闹的幼年。

  回到屋里，老伴一边帮他擦头发一边叹息：这老房子，一年要修好几回，哪有城里的高楼省心。

  老张坐着烤火，遽然想起在深圳的日子——下雨时他就泡杯茶，坐在窗边看雨水顺着玻璃滑下来，楼下便利店的灯整夜亮着，暖融融的。

  他问自己：到底在抵抗啥？是抵抗城市的喧嚣，仍是不肯供认，自己的日子早就和那座城市缠在了一同？

  临走时，他摸着老屋的木门框，对老伴说：树挪死，人挪活。心在哪儿，家就在哪儿。

  曾经总想念仍是老家好，现在却自动报了社区的书法班，每天早上在小花园里练字。

  邻居家水电坏了，他挽起袖子就去帮助；还学会了用手机拍短视频，拍菜市场里的吆喝声，拍公园里吹萨克斯的老爷子。

  现在的老张，日子过得挺充分——早晨练书法，下午去社区做志愿者，晚上陪老伴去漫步。

  老张折腾这一趟才理解，中年人要的归属感，是有事做，有人聊，是能在日子里寻觅自我的价值。

  就像老张现在常说的：别纠结在哪儿落叶，先把当下的日子过理解。心结壮了，在哪儿都是家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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